本帖最后由 古韵今风 于 2025-5-10 17:05 编辑
后记
那天,我对一位朋友说,小说是我的精神支柱,他说支柱太大了,寄托就可以了。可它的确是我的精神支柱。小说可以救人。 在命运的一次次打击下,我看不见生活的方向,看不到一丝光亮,内心充满了痛苦和迷惘,是小说救了我。 算起来,和文学结缘是在小学两年级。我迷上了小人书,除了睡觉吃饭上学,余下的时间,几乎泡在小书摊上,不到天黑是不回家的,即使回家还边走边看。有一次,一个大人走过我身边,他说,不要看了,要弄坏眼睛的。果然,弄坏眼睛了。那人是先知。 因为文革,在学校里没有读到什么书,这是事实,可另一个事实是,我读到了更多的书。我发现哥哥把小说书藏在他的木板箱里,我不敢问他要,怕他把书藏得更好或者干脆不带回来,乘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看,听见脚步来了赶紧放好,做賊一样。《艳阳天》、《红岩》、《欧阳海之歌》、《青春之歌》、《林海雪原》……无一不是破破烂烂,缺页少角。还有个值得庆幸的事,我家对门是位大学老师,她几乎隔天就带一本小说回来,清一色的外国名著。那些都是禁书呀,市面上根本看不到的。我就像饿狼,绿着眼睛,淌着口水守候着,等她儿子看完,接过来看。通常只给我半天或是一个晚上。我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一看就是一整夜。现在能写点什么,完全靠那时的阅读打下的基础。母亲说,你爷(父亲)顶恨你看书了。可是,那时我怎么懂呢?直到最近,视网膜上破了几个小洞,才感念父亲的深意。 夜夜惊心。 就在此时,意外得知小说集将要出版,这无疑是个安慰。感谢吉林人民出版社给我这个机会。 我的母亲只上过一年学,父亲则是彻彻底底的文盲。给舅舅写信、出黑板报、写大批判文章以及各种各样的代笔,成了青少年时期最重要的练笔。1971年上中专,语文课上得很正规了,讲得最好的是一位朱姓苏大讲师,正靠边(右派)呢,常常是,上完课就下地(我们学校有田)。他喜欢我的作文,把它当作范文,最后把我整个作文本拿走了,他说,工作后搞创作吧。真是想不到,时隔三十年,我才走上创作之路。忽然很想念他,可没人知道他在哪里,老师,您还健在吗? 第一次发表文字是1996年。我童年生活过的地方要拆迁,夜里横竖睡不着,爬起来就写。此后几年,陆续写了点随笔,但常有“有怀难释”的感觉。新世纪的某天,一位写小说的朋友看了我的“豆腐块”后说,你是可以写点东西的。哦,原来我可以啊。是啊,对一个感性的人来说,没有比写作更合适的事了。泪水是正确的,错的只能是生活。 小说要比散文难。需要技术,需要看透世界的能力与智慧,需要无所用心的“用心”,需要融入世俗生活之中而又超越于其上,在小说这座迷宫里,你可以将自己掩藏起来,更真实地表达你自己,表达你对世界,对人生的看法。 可是,读是一回事,写是另一回事。等你推开这扇门,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陌生!因为陌生,愈加好奇。我一个人悄悄地写,也不管自己写的是不是叫“小说”。 写作固然不容易,发表更是艰难。每天每天,不计其数的稿件飞向数目有限的纯文学期刊。对于我这样的“新人”来说,无疑是一扇非常狭窄的门。然而,我是幸运的,文学路上,我遇到了不少好人。就拿这次小说集来说,从未谋面的汪政老师,在百忙中挤出自己的休息时间为我写序,同样是未见过面的一位朋友,得知我眼睛出问题后,从来不看小说的他,在电脑上一字一行地为我校对。这是自己的亲人也做不到的啊,想起来心里就充满感激。借此机会,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师友,祝你们生活幸福,健康快乐! 杜拉斯说,“有致命的爱才有小说”。卡夫卡就是这样,他向往的是地窖里的生活,饿了,有个叫“妻子”的人送饭进来。其余,只有小说,小说!写作是一种独处的事业。也就是说,你必须将身边的人推开才能把活儿顺利地干完。写作的这些年里,我几乎过着半封闭的日子。不串门,不访友,甚至讨厌一切与文学无关的事物。当我关上房门,关了手机,坐在电脑桌前,敲着键盘,慢慢填充文档的白页,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在另一个世界搭桥铺路。 不知道烧糊了多少东西也不知烧坏了几个锅。似乎总有那一篇在等着我,那一篇不可知的焦虑和欣喜。写得太顺要怀疑,写得不顺更是郁闷。一段话琢磨上两个小时是常有的事。及至写完,已经累得不想再看它一眼了。有朋友说,你这是自讨苦吃。可我觉得幸福。加缪说:“文学不能使我们活得更好,但文学使我们活得更多。”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安安静静又激情澎湃。 现在,很多人都在抱怨文学环境,在我看来,文学的脸从来没脏过,它一直都是神圣的,至少在我心中。 感谢生活,感谢小说。 2010-8-25初稿 2010-9-1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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