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记

河边看云影

相 亲 记
文/云影

一


在24岁时，我决定把自己嫁出去。走在街上，看到一个婚介所，就走进去了。

为什么要去婚介呢？因为同事熟人介绍太麻烦了。

曾经，一个热心同事介绍了一个青年才俊，我不爱穿高跟鞋，看似他也只比我略高一点。声明一下本人身高159，当然，常常冒充160的。介绍人还一再强调他家境也很好。虽然对身高不太满意，还是答应见面，因为自知也不过是中等之姿。男孩子沉默寡言，很稳重也很无趣，才20多岁已经有谢顶发福的小小苗头，据介绍人说挺受重用天天吃饭局吃出来的。照例吃个饭，一起在街上走走，路过一个录像厅，他说请我看电影。看了门口海报，都是枪版的暴力片或疑似情色片。附近就有正规影院啊。我委婉地说自己不喜欢看电影。又走了一阵，他又说去唱歌，说KTV附近就有一个。其实我很喜欢唱歌，但感觉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去包厢唱歌，孤男寡女的，又是晚上，不约点别的人好像不太好，就推说时间太晚了。闷闷地走了一段，我还有点忐忑，感觉自己很有点不好说话的样子，不过，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吧，我个人感觉，相亲时就开始委屈自己，将来还不知怎样别扭呢。我正忐忑着，他和我告别，我也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我一上班就开始思索该怎样对介绍人交待时，我这边的介绍人先来找了我，失望地告诉我说男孩子已经向那边的介绍人说了不合适。我有点没面子，敢情昨晚男孩就对介绍人否掉了我。这男孩，真有心机，抢在我前边说不，的确是很受重用前途不可限量的样子，他比我聪明多了。我有点猝不及防，但更让人沮丧的是我的介绍人居然暗示我：既然自己条件一般，就要学会取悦别人。

取悦一个165不到、第一次见面只请女孩看黑而小的录像厅枪版情色暴力电影的家境很好的青年才俊？

算了吧。我什么都不说，笑笑了事。

当然，我再也不接受这个女同事给我介绍对象了。



二


然而，热心人总是很多的，不久又有同事给介绍了一个老师，还是去见了一下。男教师不到170，不过不胖，人看上去很是清爽，还算大方热情，最奇怪的是他只见我一面就非常满意。我被他的热情和双方介绍人的撺掇而鼓舞，居然一次又一次和他约会下去。竟然交往了半年。牵了手之后都准备见家长了，先见了一下他在本地的哥嫂。

结果，嫂子不喜欢我。

现在回头想想很奇怪，嫂子不喜欢，是值得一提的事情吗？

其实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了嫂子审视和敌意的目光。问题是事后，他还很认真地很严肃地对我发表了他嫂子对我的不满意。感觉不对头。后来约会时有意无意问了一下他嫂子的情况，得知他嫂子无业，从他手上借了4万元好几年了，居然还瞒着哥哥，居然还叫我不要跟他哥哥透露。他哥哥倒是个蛮老实的人，对我好似印象也不错。总觉得瞒着他哥哥的事情很奇怪，嫂子和小叔子之间怎能有哥哥不知道的秘密。我懒得掺和他和他嫂子之间的事，但在心里给他减了很多分。

那时，4万不是什么小数目，估计他嫂子也没打算还。

接着就更怪了，大概是他嫂子指点的吧，每天下班就约会的我们没联系了，他不再主动打电话，我主动打过去，他居然破天荒不接我电话。打过两次电话后，感觉他故意的，也就算了。大概离见了哥嫂一个多月后吧，久不联系的他又主动来电说自己病了，肝脏查出大三阳，语气很冷淡，有指责我只打了两次电话就不管他死活了的意思，还说怪不得他家人认为我不关心他，在感情里付出的比他少多了云云。

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感情不深，但更深的一个念头是：天啦，上次见面他拿我的水杯喝过水！

我问他是否在治疗，严不严重，他说已经控制住了，还说自己肝病不是第一回，有一个转阴应该就没事了，之后吃吃药就行。得知他没事，我试探着问他既然早知道自己有肝病，那为什么从不备水杯？为什么总是用我水杯喝水？后边一句没有问出口。他振振有词说我应该和他同甘共苦而不是嫌弃他。我愕然，无语，放下电话赶紧跑医院验血了。

两天后提心吊胆地等到结果出来，医生说我两阴一阳。我告诉医生我最近和大三阳病人接触过，医生说已经有一个抗体，说明我可能受到感染但自己产生抗体了。我告诉了他检查结果，他冷笑着说我是个经不起考验的人。人家在病中，我都不好意思跟他吵，但也不想主动去见他。等下回他约我，他已经火冒三丈了，大概觉得自己病了要人关心，而我看都不去看他一下。我也很内疚，因为我真的不想去关心他，一个明知自己有肝病还一再拿我水杯喝水的人，让我想来就生气。他主动来见我，也总是说，他家里人认为怎样怎样的，大意仍然是指责我对他太不在意。我只默默地想，他家人？不会又是他嫂子吧？

正逢年底，他吵归吵，居然又提出要我跟他回老家，见他父母，我犹豫着没答应，他就开始指责我了，又说怪不得他家人认为我没诚心和他长久下去。我们吵了起来，他居然审问我，上次和我们一起唱歌的那个男孩子，是不是喜欢你？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哪个男孩子。真是莫名其妙。别人都有女友了。

感觉好幼稚。

果断分手。寄回他给我买单的一双鞋和衣服的钱，以及一些还未拆封的小礼物，还给了一点共同进餐补偿（事实上我一直坚持AA制，不过还是他抢着买单多一些，所以才补偿了一点）。

他不愿意放弃。介绍人跑来问我为什么。我的介绍人听说男孩子肝脏不好，也就不再说什么挽回的话。

但对方介绍人很生气，她是他学生的家长。她跑来指责我伤了男教师的心。我估摸着她这样愤怒，大概是讨好班主任没成功的缘故。

她声音很大地指责我：别人这么喜欢你，你条件又不咋的，凭什么这么硬气？你这样挑剔，难道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我直接就说，不怕。很大方地笑着。

对方介绍人一时无语，就调头和我的介绍人开始讲一个老处女嫁不出去长了一脸斑的故事。

我礼貌地告别。让她们善始善终地把故事讲完听完吧。

从此能推掉的熟人介绍都尽量推掉。

而且相亲的过程中对教师我也尽量避开了。

其实教师这个职业挺稳定的，受人尊重，收入也不错，我刚工作时都差点进了教育界。但接触多了，发现教师在见识方面有天然的限制，这样说不是看不起他们，而是事实如此，他们的工作圈子很窄，更多时候和孩子及孩子家长打交道，对社会上的一些人和事无法有更深入和不失偏颇的看法。真的没有办法，隔行如隔山。老师多半都很单纯，别的行业男性很喜欢找个单纯的女教师作为伴侣，但男老师绝对很难容忍自己的另一半比自己看问题更深刻，这样容易产生不必要的不自信心理。我交往的这个老师，本来很热情开朗的一个人，老是听他嫂子的，其实归根结底是在我面前没自信。一个嫂子都这么大动静，后边还有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呢，如果所有人的看法都能动摇他对我的看法，那也太可怕了。



三


和教师的交往结束后，另外一个朋友介绍给我一个国企中层干部，说只安排我们见一面，剩下的事情都不管，一再承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再讨论，我才去见了一面。没想到这个男孩居然对貌不惊人的我一见钟情，让我很是惶恐。而且这个绝对是个暖男，第二次见面就把我请到职工宿舍自己做饭吃，说是外边吃饭非常不卫生，我犹豫着不想去。他看我有顾忌，就说很多同事和客户都吃过他做的饭，主要是他喜欢自己做饭吃。我约上一个女伴才去。看他围上围裙，把家务活做得比我还好，卫生习惯更是无可挑剔，还专门买了去农药的洗涤剂，一把青菜洗上四遍，看得我自愧不如。但吃了这顿饭后，他大概就觉得我是他正牌女友了，就开始指手画脚对我和异性交往表示不满，连我谈到工作中的每一位异性他都要细细问一遍。他太热情，我有点害怕，我总觉得不能三两回就确立关系，拒绝牵手、搂抱以及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他受不了，每次都很幽怨地看着我。和我打电话也是缠缠绵绵没完没了要我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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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拒绝他之后，我就开始反省自己，我知道自己太理智。其实，我对他不是很中意。我只是找个结婚的对象吧，太理智的后果就是对方无论中意我与否都是个麻烦，因为还要被围观。

结果可想而知，还是分手了。他很伤心。我很内疚，但绝不回头，也绝不再接受同事和熟人介绍了。愿意为未婚女青年介绍朋友的人都是热心快肠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我的性格可能不太适合这种介绍的方式，容易伤着别人或是自己。

遇到直言不讳要求我改变自己的装扮和言谈的介绍人时，更是感觉自己像个待处理的商品。

毕竟，在婚姻这个市场，女性总是被挑剔得更多的那一方。

熟人介绍男女相亲，最大的弊端就是，还没开始就被人观望，你被对方否了，也许还要被双方介绍人再否一次。你否了别人，又可能被指责不受抬举。

有个介绍人背后嘀咕我，就那条件（我来自农村）还挺挑的，难得被人看中还很随便拒绝别人，不知咋想的。

这话传到我耳朵里，我照了半天镜子。

从此谢绝了一切熟人和朋友的介绍。借口是已经谈了，但时机不成熟不便透露。



四


其实，在工作的这个小城里，我还是孤魂野鬼一个。

但也以为是内陆小城市，要保持独身太不容易了。

已婚的男同事中不乏咸猪手，不得逞就开始诋毁未婚女性，当一个上级看到我一回就说一回“读了书的女孩子都是怪物”而每次都能引起放肆的笑声时，我受不了，自己跑去婚介所登记了。

其实，我也就是一个本科生而已。

我在婚介填写对自己另一半的要求是身高170以上180以下，同等左右学历，有正式工作，无不良嗜好。

婚介大姐很不满意我对身高的要求。我坚持己见，只是觉得自己不高，必须找个高点的人，这样后代就不会更矮了。

不过婚介也是很随便，常常介绍给我见面的不是185就是165的，当然只见一次就没有下文了。我把这个当作硬性条件来坚持，好像很荒谬，但去婚介登记本身就很荒谬。

我在荒谬的婚姻市场里，积极求售，明码标价，在尊重市场规律的同时不忘加上点自己想要的条件，有什么不对呢？

那个185的，还要求第二次见面，我劝他还是找个高个子女孩，他非常诧异，说他自己都不在乎。

问题是，我真的很在乎，我可不想仰视一个人一辈子，吵起架来都大气不敢喘的，否则，他一个拳头不把我砸飞了？

虽然未婚，但我还是不相信有不吵架的夫妻的。

185“巨人”后来还要婚介大姐联系我见面，我断然拒绝了。大姐很不满，说我太挑剔太不好说话，我很无语。

不过婚介大姐不是同事，我也没必要理她。之后就是她丈夫负责给我联系相亲对象了。



五


在婚介，我一共见了5个人，或者稍微多两个，记不清了。

最后决定在一个医生和一个银行小职员之间进行选择。

他们都约了我见第二次面。

第三次时，我冒了个险，因买了张木床，需要帮手，先请医生周末帮忙，因为银行小职员比我大九岁不禁让人直嘀咕，而医生比我才大三岁，算是同龄人吧，职业也不错，今后有个头痛脑热的大概不会愁的，于是想优先选择他接触。

谁知道被一口回绝，他说星期六要值班。我说星期天呢，他说也没空，还没什么理由。

好尴尬啊。

所幸我是个知难而退的人。

转而打电话给银行小职员。

银行的小职员倒是一口答应，说星期六星期天都行，保证随叫随到。来时还带了个朋友来帮忙，几乎没让我动手。

这个人比我大九岁，我一直很好奇他为什么30多岁都不结婚，甚至从内心抗拒和他继续深入下去，但他很有诚意，一再说虽然帮我抬了个家具搬了个家，也就是多交一个朋友，让我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直到银行小职员成为我的丈夫，我也没弄明白他为什么大龄未婚。不过，我也不在意，谁没有点过去呢？我只是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而已，他不说我也不问了。

之后婚介还给我介绍，我直接拒绝了。我不喜欢同时和几个人交往，银行小职员天天约我，我也没拒绝。

一个很好笑的桥段是，婚介大姐对我很不满，总说我太不好说话了。当时我想破头也没弄明白原因。而后来成为我丈夫的银行小职员，他在婚介挂了快两年了，他说见过无数个女孩了。他告诉我，婚介应该还是认可我的条件的，希望用我吸引到更多的适龄男青年参与相亲约会。而我，居然只见了几个。

那个拒绝帮我搬家具的医生，后来又来约我，我也婉拒见面了。真不知道这人咋想的。其实他条件很好，178，英俊帅气，在某大医院急诊挑大梁，很努力很上进，而且也来自农村应该和我有共同话语。但我感觉他挺不大气的，而且太帅了，有点不放心。还有，觉得他还是想找个比我更漂亮的。

说到漂亮，我很灰心，只敢说自己气质好。

而且，当时有点累了。相亲，其实也很无聊的。所以，不想再见一个拒绝过我的人。

我很佩服我的丈夫，能够在婚介呆两年。

我在婚介见的第一个人，是个工作没多久的大学行政工作者，好像和我一见如故，一上来就滔滔不绝的，但很愤青，一直对我诉说自己的不容易，好像他身边同事都是坏人，说到激动处，把茶楼的烟灰缸狠狠砸一下，吓得我产生落荒而逃的冲动，当然，出于礼貌，压制了这一冲动。

第二个人，是个公司的，人很斯文秀气，本来印象挺好的，他也是农村出来的大学生，一人在外漂泊不容易，说到这一点我们还是很有共同话语。但吃饭时他老把自己的筷子放进火锅里搅来搅去的，还一直用他的筷子给我夹菜，这也勉强能够接受，因为我觉得人的生活习惯可以慢慢改变的。但当我说不喜欢吃肥肠时，他仍然很固执地夹给我，非要说好吃，要我一定要吃下去，我拒绝了三次，不好意思生气，他还是坚持己见，还把他放下的肥肠又夹起来，送到离我脸不到一尺的距离。

天啦，第一次见面呀。

我吓得赶紧叫他放下，自己飞快地再夹起那块肥肠，硬着头皮默默吃下去了。

他还问我，好吃吗?

我还能说什么，说还行吧。

他居然满意地笑了。

天，我长这么大，我爸都没有这样逼过我吃什么。

于是，没有下文了。

半年后，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想再见一面。声音里似乎有感伤。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许是漂泊而不能停下来的感伤。我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差点就答应了。人家都要走了嘛。

“你要和别人一起吃饭？”身边的银行小职员目光如炬，盯着我。我忽然惊醒。

吃饭？和他？肥肠的恶心味道竟然又涌上来了！

我断然婉拒。

银行小职员得意地笑了。

我没告诉他肥肠的故事。

就让他自我感觉良好一下吧。

男人们也许永远不知道，只有女人愿意给你机会时，你才可以自我感觉良好。

当然，当一个女人愿意让男人自我感觉良好时，时机也就差不多成熟了。

走进婚介所半年不到，我和银行小职员订婚了。

从此，开始另一种庸常的生活。

半枝莲

语言流利，文字表达能力很强。

笑流沙

很真实，很现实，很耐看的文字

小明五羊

很真实也很现实的情感记录。赞一个。

记得想我

写的真好，跌宕起伏的。

风过无雨痕

原来相亲这么丰富啊
我也要相一个

风过无雨痕

说到漂亮，我很灰心，只敢说自己气质好。

说到帅气，我也很灰心，只敢说自己气质好。

河边看云影

小明五羊 发表于 2024-10-24 07:14
很真实也很现实的情感记录。赞一个。

谢谢鼓励！2/3真实，1/3虚构

河边看云影

记得想我 发表于 2024-10-24 07:38
写的真好，跌宕起伏的。

谢谢猫猫品读，爱你哟👄👄👄